光绪三十四年八月十八日/公元1908年9月13日《申报》:伊古以来,中国习用铜币,一币之值,须与成本无参差,乃足以畅行而无阻;成本过重,溢于市值,则私毁多;成本过轻,不足市值,则私铸多。私毁多则患钱荒,私铸多则患钱拥。就最近之时代论,自光绪三十四年间迄于二十七八年,钱值日昂而有恐慌之象,则以顺治、康熙、雍正、道光之制钱逐渐私毁也。 自三十年
光绪三十四年八月十八日/公元1908年9月13日《申报》:
伊古以来,中国习用铜币,一币之值,须与成本无参差,乃足以畅行而无阻;成本过重,溢于市值,则私毁多;成本过轻,不足市值,则私铸多。私毁多则患钱荒,私铸多则患钱拥。就最近之时代论,自光绪三十四年间迄于二十七八年,钱值日昂而有恐慌之象,则以顺治、康熙、雍正、道光之制钱逐渐私毁也。
自三十年来迄于今,钱值日贱而有充塞之忧,则以津鄂粤苏闽浙各省之铜元日多私铸也。前之制钱衡以现时之铜值,则为成本过重,安得不私毁?今之铜元衡以现时之铜值,则为成本过轻,安得不私铸?利之所在,虽有禁令弗能从矣。
法之行也,自上始。铜元之流通,期于钱粮、关税一律完纳,宪示煌煌,民未忘也。乃行之未久,钱粮或三七搭用,关税或峻拒弗纳,于是铜元之信用稍稍失矣,而民生日用,方以铜元充斥,物价飞腾,愀然怨詈之言或于道路。官吏闻之,辄曰“是奸商居奇也”,不知商亦有不得已之苦衷。
再,假如每洋兑铜元千文,所进货物值洋一元,即值钱千文,翌三月,而每洋兑铜元一千一百文矣,其售出之钱码,仍照进货时计算,即每洋一元折阅百文,于是,不得不相率而加价。继以加价不利于众口,且虑滞销也,又相率而改洋码,即不用铜元之别名也。以今钱串如是,其飞增无已,其无形之加价,甚于有形,迺(即:乃)官吏弗能禁,且尤而效之。有结合团体,为以银征银之请,是亦不用铜元之别名也。其无形之加赋,甚于有形。官既不用铜元,商亦不用铜元,惟贫民工价所得,率多铜元,而日用所需倍蓗于畴昔【以往】,其不迫而为盗贼者,几希。
前此,朝廷悯民间疾苦,停铸铜元,然且以强轻为重,获利过厚,私铸仍不能禁,约致钱串继长增高,莫可抑遏,民间疾苦,仍不得舒,且加厉焉。于是减折之举、罢市之风四方响应,大吏函电交驰,饬州县申禁,民之懦者,不敢复申,前说其强者,悍然不顾,莫敢如何(浙属多八折及九折用),噫!法令不行,岂尽可委过于民者乎?兹大可忧也!
或曰,各国现行铜币,亦未尝不强轻为重,以求余利者,如日本之当十铜枚,其轻重与中国相等,然其圜法秩然,不闻铜元有充斥之患者,盖认定价值,铜币仅仅为辅助用,铜元为辅助品,正本位,限法偿,夫是以有利而无弊也。今中国非以铜元为辅助品,直以铜元为本位而已。铜元为辅助品,有法偿而限之,虽强轻为重而流弊自少;以铜元为本位,无法偿以限之斯强轻为重而流弊滋多。斯亦中国受害之本源乎。
度支部探晓此理,乃有划一币制之奏,以七钱二分银元为本位,自余银角、铜元为辅助币,循是行之亦未始,不可稍救钱拥之害,乃法偿之限,非惟见诸施行而过量之铸,则又形之章奏,铜元之害仍横溢而未知所终,斯真商民所大惑不解者。
按前此部铸铜元定章,本云斟酌市面盈虚以为收发,揆之目前情形,不遽收回,无以平市价,乃各省大吏迄不一提者,良以财政竭蹶,万难照章,斯犹为商民所共谅,最不可谅者,铜元之拥挤,震动市面如此恐慌,各省仍藉口于余铜尚多、亏空尚巨,相率而请添铸;部臣又循疆吏之请而准之,各省一齐开炉,指顾间,事害民之政,贻于何底乎?昔胡文忠之言曰:剥民自剥其身也,如割肉以充饥腹,未饱而身已残。铸铜元以求余利者,何以异此?不得不为部臣、疆吏正告之曰:勿以是累民,勿以是误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