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绪三十四年七月十五日/公元1908年8月11日《申报》:自各省设局鼓铸铜元以来,官场艳于获利之丰厚,并力鼓铸,市面顿受其影响,于是财政处与度支部有归并各局、限制铜元铸额之奏。考察铜币大臣陈璧回京后,以各省钱祸日亟,奏订章程。 上年,度支部又于核覆折内声明“如再充斥,即行停铸”,当时议者谓:铜元之害,已有征兆,欲停铸,则竟停铸耳,限制无益,
光绪三十四年七月十五日/公元1908年8月11日《申报》:
自各省设局鼓铸铜元以来,官场艳于获利之丰厚,并力鼓铸,市面顿受其影响,于是财政处与度支部有归并各局、限制铜元铸额之奏。考察铜币大臣陈璧回京后,以各省钱祸日亟,奏订章程。
上年,度支部又于核覆折内声明“如再充斥,即行停铸”,当时议者谓:铜元之害,已有征兆,欲停铸,则竟停铸耳,限制无益,观望无益,不料,斯言不幸而中。各省铜元局之鼓铸无限如故,局员且恐骤停而鼓铸益力焉。各局虽经裁并,而私铸如旧焉。铜元乃益拥挤于市面,物价顿涨,钱价顿落,商贾居民,交受其困,大局蒙害,大吏疏通无术。于是度支部复于本年二月间有请令各厂暂行停铸铜元之奏。即于二月二十七日奉上谕:著照所请。京外各厂一律暂行停铸数月。
在当时议者,以为一经停铸,市面当可稍平。乃数月以来,铜元之充斥较前更甚。银洋一元市价可兑铜元一百二十四、五枚,钱价之低,于今为烈。查办私铸,而私铸愈多;限制私运,而私运如故。商家不得已而改用洋码,或减折使用。则又风潮屡起,罢市迭见。小民持钱而叹,商贾握算而嗟。
然则今日者,正钱祸最剧烈之时代,将设法以消弥之不暇,奚堪再开鼓铸,以重商民之困哉?何为乎江、鄂、湘三省督抚有请铸铜元之电奏也?铜元充斥之祸,彼为督抚者,岂真一无所闻,亦当以铜元充斥之故而禁止私铸私运矣;亦当以铜元充斥之故而示谕商家公道贸易、不准抬高洋价矣;亦当以铜元充斥之故而严禁折九、折八使用矣,何为乎明知其害而又从而益之耶?夫不知铜元之害而请之,是谓盲目之督抚,知其害而请之,是谓忍心之督抚,其将焉择?
或曰,彼为督抚者,固亦有说以处此,盖我国近数年来,各省办理新政,莫不取给于铜元之余利,故自限制铸额之议起,各省督抚已有虑及余利短绌、新政经费无著者。迨暂行停铸数月之谕,下而各督抚中,遂有以铜元可停铸、新政不可停办之说,责难政府者矣。政府知其然,故于拟旨时先筹一复铸之地步曰“暂行停铸数月”,隐示以停铸不过数月,一刹那即可开铸也,各督抚知其意,故亦相与忍耐,默而不发。今已五阅月矣,不可谓非数月矣,于是奋然而起曰:时机至矣。遂相约以开铸请。
噫!各督抚之用意,果如或者所云耶?则记者更有一言以诘之曰:暂行停铸之上谕,不尝曰铜元价值稍平乎?不又曰查看市面情形再行复铸乎?试问今日铜元之价值,二月廿七日奉旨时涨耶?落耶?试问今日之市面情形较二月廿七日奉旨时平耶?否耶?上谕所谓查看,各省督抚亦当一为查看否耶?而乃毅然以复铸为请,岂所谓举办新政者,舍铜元余利外,竟无处可以筹措耶?真令人百思而不得其故矣。
或又曰,江、鄂、湘三省此奏,度支部未必议准,然以私意测之,必无不准之理,盖当饬令停铸之时,既先预筹复铸计划,则今日乘其机而请之,有迎刃以解而已。
呜呼!铸则铸矣。然铜元之扰乱市面,其现象已有岌岌可危之势。倘再开铸,必更有无数铜元涌现于市面,无消路而但有增加,不疏通而益以拥塞,势必有溃决之一日。奈何封疆大吏而不知虑此。最可异者,前此暂停鼓铸之上谕曰维持市面也,今日江、鄂、湘之电请复铸亦曰“维持市面”,然则市面究以停铸为维持耶?抑以多铸为维持耶?岂二月间之市面宜以停铸为维持,而七月间之市面即以复铸为维持耶?异哉!市面竟变幻莫测而可两方面并行不悖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