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绪三十四年六月初九日/公元1908年7月7日《申报》:球分两半,洲列以五,环而国者奚止数十,而币制之错杂败坏,未有若我中国之甚者。既无法定之正币,又无确认之辅币,虽旧日所有制钱于交换买卖时可补银货之不足,然无论如何,巨额皆得以钱支付,已大失补助之性质。制钱废而铜元行,民间隐受其害,益不可究诘,官利其有羡余可攫,昕夕皇皇,开炉铸造。而我国一般商人
光绪三十四年六月初九日/公元1908年7月7日《申报》:
球分两半,洲列以五,环而国者奚止数十,而币制之错杂败坏,未有若我中国之甚者。既无法定之正币,又无确认之辅币,虽旧日所有制钱于交换买卖时可补银货之不足,然无论如何,巨额皆得以钱支付,已大失补助之性质。制钱废而铜元行,民间隐受其害,益不可究诘,官利其有羡余可攫,昕夕皇皇,开炉铸造。而我国一般商人,丁此铜元充塞,货价日增,又不明计学之原理,不规时势之远大,徒狃于个人眉睫之利,自欺以欺人,如近日嘉兴等处,嚣嚣然创铜元折九之说,夫亦大可异矣。
闻之经济学家言曰,价格之高下,因需要、供给之关系而定者也。需要增加,供给减缩,则价格必昂贵;供给增加,需要减缩,则价格必低落。求其无增无减,俾需要、供给各如其分量,必注意于分配一法,以为平均价格之标准。
本年自春徂夏,仅五阅月,铜元之充斥,几非意料所及。每银一元,兑价骤增百余文,良由官炉增发、无艺私铸,日出不穷,供过乎求,遂不免有钱祸之叹,不为拔木塞源之计,徒逞其抑勒之惯伎。
改折九文,以为能若是、铜元可不麾而自去,曾亦知官炉、私铸果因一文之短减而即日停止乎?不能即停,铜元必有加无已,将减至八文七文或五文以下乎?按目下沪市每银元兑钱1220文,合铜元122枚,若折为九文,应合铜元135枚核算,方能划一。今闻嘉兴等处,自减折后,洋价仅作1100文,亦合铜元122枚,是阳折九文、阴仍作十文,小民以银易钱,以钱购物,一转移间,百余文已不翼而飞,彼铜元仍可继续入境以易银而去,如是而谓抵制输入,有是理乎?!
或曰折九之说不能抵制输入,商人亦筹之已熟,顾自钱价日落,百物之以钱计值者,日益贵。在昔,存本一元之货,售钱1300文便可获什一之利,今已无利可图矣,增价则虑滞销,减售则嫌蚀本,不得已,折铜元为九文。货价亦随之九折,以示大公而坚众信。
试思,铜元折价,有形者也,货物折价,权操诸商,果否减折,无形者也,即一律九折矣,积之既久,或藉口来源之昂贵,又增其价而取赢焉,孰得而议其后哉?朝三暮四之术,我国商人本忧为之。货价之九折,其名铜元之九折,其实商人自为计则善矣,其如升斗细民之困穷无告何?
不特此也。凡民间钱数之支出,最巨者莫如钱粮。浙省各县,银价不同,姑勿论。即以苏省言之,每银一两,征钱2200文,本年以钱价陡贱,官无盈余,计臣但恤官穷,罔顾民困,每两准加200。官固大受其利,而民乃愈受其困矣。其次,莫如典肆,典肆之设,原以便民,月利一分、八厘定章,固不为寡矣。比年,洋钱价目,涨落悬殊,典商以出入暗亏,禀准加利二厘,共计月息至二分之多,已大背便民之初意。若铜元折为九,则既当加利之苦,又受折钱之害,小民物力维艰,有限之脂膏,何以堪无穷之剥削?其有不铤而走险者几希?
要而言之,铜元折价一事,揆诸经济学之原则,及参以今日情势,固有百害而无一利者也,夫医者之治,疾必深察;夫受病之处,而后温凉攻补,各适于用,治其标而忽其本,虽或奏一时之效,终必溃败而亡。
铜元之为民患,溯其原因,不外两大端,曰本微而利重,私铸之层见迭出也,有出而无入官场之拒不收用也,其第一原因,固人人知之,人人能言。之第二原因,则惟民知之、民言之;官知之、而不欲言之,且不愿民举是而诉之。一若经济上损害,小民有应受之理由者,故为今之计,商界宜为急激之进行,联合团体,要求大吏速停官铸,严禁私铸私运,则铜元之来源绝,一面严札地方府县各税卡、银漕杂税,不得藉词拒收,违者干参处,则铜元之去路通,供者、求者两无偏倚,或可暂纾目前之急,庶银铜两价,各剂于平。钱价既平,速定本位之制,令一国中本币、辅币各收维持统一之效,毋倾侧而趋于一端,致国民常陷于恐慌之境,其庶几得久要之道乎?识时君子,或韪予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