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绪三十四年三月二十四日/公元1908年4月24日《申报》:京师以铜元充斥,市面大坏,朝廷特派重臣设法疏通,其所以为疏通者,无他,弃疾于江浙而已。今已有一千万铜元由津运沪,后日联翩而至,沪上岂能容纳?亦弃疾于内地而已。使通国铜元,只有此数,则无论江浙之为难与否,姑为京师据尾闾之任,犹可言也,若铸者仍铸,不铸者日铸,新铜元日出不穷,虽有无数江浙,不能
光绪三十四年三月二十四日/公元1908年4月24日《申报》:
京师以铜元充斥,市面大坏,朝廷特派重臣设法疏通,其所以为疏通者,无他,弃疾于江浙而已。今已有一千万铜元由津运沪,后日联翩而至,沪上岂能容纳?亦弃疾于内地而已。使通国铜元,只有此数,则无论江浙之为难与否,姑为京师据尾闾之任,犹可言也,若铸者仍铸,不铸者日铸,新铜元日出不穷,虽有无数江浙,不能为之宣泄,而商界之大患,即在眉睫间也。
沪杭甬拒款问题发生之日,即东三省借款问题发生之日。若以沪杭甬之款移之东三省,岂不两便?而政府不为也(笔者注:拒款运动,指江浙一带铁路建设,中国人拒绝政府向外洋借款,利源外溢,主张全民筹款的声势浩大的运动。社论意指江浙铁路向外洋所借款项恰可给东三省使用,这样就避免了一次向外洋借款,利源外溢之事)。则曰,此为交涉问题,英人注视沪杭甬之路,不可移也。
若铜元问题,外人并不干涉,京师议销铜元,与湘省请铸铜元,同时发生。若以京师之铜元移之湘省,岂不两便?而政府又不为也。是何也?铜元之利,以四易十,各省进款,除地丁、关税、厘金外,以此为大宗。公费出于此,私囊饱于此,为官之生活品。湘省不自铸而搭铸于鄂省,名为节省局费,其实前鄂督为重内轻外之计,夺湘省之利而私之鄂省。湘省官场心不平,故急欲争回利权,枢臣亦不欲偏枯湘省,故移者自移,而不移之湘省,若湘省之与京师,痛庠不相关者。西人谓中国之十八省,如十八国,信然总之。政府视线,只在铜元之余利,至铜元之性质若何、功用若何、与关系于商界之利害若何,固未当梦见也。
夫西商与华商交易,计金镑, 华商与华商交易,计银两。金贵而银贱,以多数之银,才能吻少数之金之货,则洋货无不贵。大商与小商交易,计银两,小商与内地商民交易,计铜元,银贵而铜元贱,以多数之铜元,才能易少数之银之货,则进货无不贵。而此铜元者,对于银两,一方面则有日贱之趋势,对于制钱,一方面反有常贵之资格。乡民以钱数与铜元比较,常觉所出者之多,商民以银数与铜元比较,常觉所得之少于是。进货日贵,而出货反日贱,夫贸易之公例,必进价与出价贵贱不同,乃有盈亏之可言,今则进出同价,而已受巨亏,则不亏者其谁?
不亏者有之矣,钱业是也。以现势论,天津市面银元一枚,可兑铜元126枚,上海市面银元一枚,可兑铜元116枚。彼以铜元116枚兑上海之银元一枚,又以银元一枚兑天津之铜元126枚,又以铜元126枚兑上海之银元,则所得之余利为铜元10枚,数百万之铜元装巨舰,除去水脚费,所得尚不资。中国用银,最不划一,国民受其害而银号受其利,山西人多以之起家,人称之为“银蠹”。钱庄之于铜元亦然,谓之“铜蠹”可也。
虽然一业利、百业弊,至于弊极,必思变计,则必改货价之钱码为银码,而趋势所极,必专用银角而不用铜元,则银角日贵而铜元可贱,至如泥沙。不观火车站乎,车费计银角,不收铜元。有人不带银角,虽予以加倍之铜元而不允,若百业如此,将用铜元于何地?届时,市面之恐慌,不知若何也。而且铜元之质,铜少铅多,日久萎化,可竟为泥沙而无分毫可以还炉之原质,届时市面之恐慌,不知又当如何也。总而言之,赔款者,外人吸吾膏血也,铜元者,政府吸民膏血也。二者皆亡国之物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