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绪二十八年六月初五日/公元1902年7月9日《申报》:上古之世,以珠玉为上币,黄金为中币,刀布为下币。刀布者,即大钱也。珠玉、黄金亟为难得,所通行者,惟铜而已。但铜钱虽迄今通行,而当汉时,黄金、白银之币亦未尝尽废;自魏晋,金日少而贵,币始专用铜;虽六朝迄唐,交、广之域【指西域河西一带和东南沿海一带】,尝以金钱为币,顾只限隅,未遍通国。至金时以银
光绪二十八年六月初五日/公元1902年7月9日《申报》:
上古之世,以珠玉为上币,黄金为中币,刀布为下币。刀布者,即大钱也。珠玉、黄金亟为难得,所通行者,惟铜而已。但铜钱虽迄今通行,而当汉时,黄金、白银之币亦未尝尽废;自魏晋,金日少而贵,币始专用铜;虽六朝迄唐,交、广之域【指西域河西一带和东南沿海一带】,尝以金钱为币,顾只限隅,未遍通国。至金时以银为币之制,乃始以为常。迨前明中叶,各处税粮收纳白银,银之用益广。
我朝银钱兼用,初无偏废,自本洋与鹰洋流入中国,乃自铸银圆,以相抵制。愚谓,中国既知自铸银圆,何独不思更铸金币乎?
考泰西各国金银铜三品之币,而要【要点】无不以金为准则。西人窥知我中国之用银而不用金也,乃以时抑银之价,昂金之价,而我之以银与彼贸易者,乃暗受其亏,数十年来,奚止恒河沙数。今以赔款之故,西人谓宜折合金镑以为算,中国则执约定银450兆,往返相争、咨商,迄今未定,要之我无金币为害也。
然则中国曷【怎么】为而不自铸金币乎?曰,以金少之故。夫中国之金,前此未见其少也,两汉赐赍黄金之数【《汉书》记载多次赏赐之金达几百万两之巨】,振古未见,迄五代、宋辽中官宰曾谓“无百万黄金不得为宰相家”之语【宰相张孝杰语】,古之金为何为若是其多,今之金何为若是之少?
说者每谓今之少金,半耗于浮屠氏削金为箔,簿之于偶像【人物画像】,而涂之于宫室,半耗于齐梁一代民间衣服侈靡,玉盘织金丝流风所煽【煽动风气盛行】,遂至妇女钗钏环珥之属,无不用金,此二千年来黄金竭蹶之所由致也。
愚窃以为不然。近日黄金之少,初不尽系乎此,盖大都为洋人所购,而以金镑困我银价也。试观国初,江左不过十三四换【金银比价1∶13或14】,何以至道咸年间,五口通商而金价即陡增至二十余换?厥后日增不已。自光绪甲午以后,则至三十四、五换,以致四十六换,今更至五十换。设非转运出口,何至如此之贵哉?
夫我以不用金之故,方谓售此“无用”之金,可以得倍蓗【数倍】之银,获利殊厚。而孰知,彼之贸易,必以银价折合金镑,是我以二三十换售出一金者,卒至以四五十换价其一金也。况乎洋货之来,有加无已,暗中损耗,靡有已时。我苟不铸金币,将何以塞其漏厄耶?
为金之计,国家宜采仿西制,亟铸金币,而以金为准则,凡有货来贿迁【接走嫁妆,引申为买卖成交之意】之事,皆以金为准,彼此无所损益,中国始不受亏。
或曰,欲铸金币,其奈中国现时之金已日见其少,何则应之?曰,不难其法:一在开,一在禁。所谓开者,将吉林、黑龙江、蒙古、恰克图边外阿尔泰、新疆南北、青海、西藏、四川、云南等诸凡产金之地,悉数开其矿也。所谓禁者,凡金叶、金饰以及抽线、削泥、屏障、佛像、庙宇、宫室、招牌等之擅用金者,一律禁止而收卖之,违者、藏者,罪拟大辟。如是,则金不虞其少,尽以畀【给】鼓铸金钱之用,当亦无患其不能充矣。
质之当轴【质问当权者】,其亦不河汉斯言【比喻大而无当,不可置信的话】否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