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绪十二年八月二十日/公元1886年9月17日《申报》:侧闻京师信息谓,迩日拟整顿钱法。夫钱法之宜于整顿,已屡论及之,今而力加整顿,固亦当务之急也。然其如何整顿之道,则尚未见有明文,但知向东洋采买铜斤,业已运到,欲将此项铜斤鼓铸钱文。窃以为,中国之铜铸中国之钱用之,本自无穷,况近来云南铜矿日见起色,但须不改旧章,再添股本,上无争权之意,下安顺轨之常
光绪十二年八月二十日/公元1886年9月17日《申报》:
侧闻京师信息谓,迩日拟整顿钱法。夫钱法之宜于整顿,已屡论及之,今而力加整顿,固亦当务之急也。然其如何整顿之道,则尚未见有明文,但知向东洋采买铜斤,业已运到,欲将此项铜斤鼓铸钱文。
窃以为,中国之铜铸中国之钱用之,本自无穷,况近来云南铜矿日见起色,但须不改旧章,再添股本,上无争权之意,下安顺轨之常,则地不爱宝【指大地不吝啬它的宝藏】,铜斤日出而不尽。以是按批解运,分给各省,以为鼓铸之用。不特钱不胜用,而且有以制器物资日用,利赖固可操券也。今何以忽购诸日本,岂曰中国利源之流出外国者尚少、故又特为添此一漏巵乎?如曰日铜价廉运便,较滇铜为易致,亦思滇铜加费,获其利者,中国人,日铜虽廉,分其利者乃他国人。由是思之,利乎?不利乎?
且如果以滇铜解运为未便,则何不即在云南开炉鼓铸,以铸成之钱通行各省,岂不甚便?
目下云南业将开埠通商,资用尤亟,贵州四川推行更广大,何必以大利归之东洋也乎?夫整顿钱法之道,正不必外求也。
余前者一论,请多铸制钱,制钱充溢于市,则私钱自然无利而不禁自绝,此说犹未足尽其道。昨见祝蘅畦大宗伯庆番【祝庆蕃,字晋庭,号蘅畦,固始人。嘉庆十六年年进士,先后充武英殿协修、武英殿总纂。道光二年(1822年)典试江西,授广西学政。二十年(1840年)升都察院左副都御史,二十二年署管理三库大臣,署刑部左传郞,补兵部右侍郞】疏稿载有“变通钱法,以节省采办鼓铸经费议”一篇,读竟不觉抚掌称善,其言曰:
制钱之法,铜质欲其美,铸工欲其精,分量欲其轻而用之甚贵,人知宝爱,乃可存之久远,而不劳常铸。若铜质美矣而分量不轻,用之又不以为贵,则私销者多,此乾隆以前之钱所以日见其少也。惩私销之弊而杂铅砂以成之,用辄破而不能久藏,此现行钱文所以看看鼓铸而不见其多也。法宜以高铜另制一种大钱,务使轮廓精良,分量其轻而其用甚贵,或以一当十,或以一当二十,毁之则折本,而私销除矣。
人情见利则趋私销,不利则私铸,兴法宜止禁铸之恶劣者,若果精良如式,亦可置之不问,将宇内铜器之大半毁为钱,而钱不可胜用,在官,可渐省转运之费,在局可渐省鼓铸之工。旧钱之一,仍当一;新钱之一,当十、当二十,大小之转换无穷,闾阎之用行甚便,亦谋国权宜之计也。
然行之久而弊又生,是又在后人因时制宜,所谓穷变通久者,又有道存焉,亦贵人治人而已,故国家之费则曰“经”。而其持衡,则曰“权”,以奔走天下之大权,而其柄操之自上,苟利于时,轻重布之,夫何民用之日蹙哉?此一疏也,可谓善变而不失其常者矣。
宗伯受知于宣庙,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,名言谠论【指正直的言论】,不知凡几,惜毁于兵燹。照复存者,哲嗣【对他人儿子的尊称,指祝庆蕃儿子】蔗樵观察掇拾余烬,梓【刻印】而存之,虽篇数无多,而精金美玉正以罕而见珍,但其中的后附年月日者,有后无年月日者,此为后无日月,未识曾否入告,然以意揣之,咸丰时以铁铸当十大钱,约即用宗伯此议,特以铁易铜,分量愈重,故人多以为不便而行之不能久。以是观之,宗伯此议必其已达天听者矣。
篇中所陈,语语中肯,字字切要,尝反复详玩之,惟所云旧钱之一仍当一,新钱之一当十、当二十,如是,则私销者势必折本而弊立除,是固然矣。若彼毁旧钱以改铸新钱,精良如法,仍得行用,则趋之者若鹜,不数年间,新钱日多,旧钱之毁愈速,此中似尚有当酌之处。然亦早经料及,故未云行之久而弊又生,是在后人因时制宜,所谓穷变通久者,又有道存焉。盖尔日救时良法不逾乎此,非谓必不可以量为变通也。
目前中国时势与宣庙时又自不同,海防、水军费用尤巨,私铸充斥,其弊益滋,如欲于此时而整顿钱法,则宗伯此议未始非今日救时之善策也。
前闻日本运来之铜,将以解赴福建,就船政局鼓铸制钱,此说原系得之传闻,迄今时越半年,未见兴办,或者系传之非其真也。然各省钱法之坏,无不从同,京师尤甚,以银易钱,钞票并搭,一出都城,即无所用。此等风气久已习惯,而自西人视之,则莫不共相骇怪,以为不公。故此时整顿钱法之举,必不可缓。特恐整顿而不得其法,则徒劳无功滋纷扰耳。先正典型于兹,未坠盍亦奉为圭臬也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