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绪十二年正月二十二日/公元1886年2月25日《申报》:朝鲜国王向德意志国家称贷一事,去冬己见报端。兹悉,此事由中国出为居间,米也斯公司乃肯经理,计借洋银100万元。高王感荷盛情,愿以火船载运贡米之事,畀【委任】该公司独得权利,五年后方准各家轮船转输云。此事在高廷为有益乎?无益乎?孰得孰失,局外者渺不相干,特胸臆之间,似有欲言而不能止者,不妨借题而发
光绪十二年正月二十二日/公元1886年2月25日《申报》:
朝鲜国王向德意志国家称贷一事,去冬己见报端。兹悉,此事由中国出为居间,米也斯公司乃肯经理,计借洋银100万元。高王感荷盛情,愿以火船载运贡米之事,畀【委任】该公司独得权利,五年后方准各家轮船转输云。
此事在高廷为有益乎?无益乎?孰得孰失,局外者渺不相干,特胸臆之间,似有欲言而不能止者,不妨借题而发挥之。
夫借贷之举,不过暂济目前,治还而复借,借而复还,子母相权,愈积愈多,久必难于支撑,一蹶而不能复振。考帝王之借债者,如于周赧王,不知其时借主系何等之人,数目亦不知凡几,终至高筑謻台【即“债台”】,以为避债之处,史册流传,遂为千古笑柄。是有国有家者本不宜以此作正办也。
春秋时,郑为小国,介居晋楚之间,牺牲玉帛,待于二境,几若日不暇给。而子产【春秋著名政治思想家】为政,亦只谨谨【勤恳不懈貌】,于都鄙有章【国都和边远的地方车服尊卑各有规定】、上下有服【上下级服装有严格区别】、田有封洫【田地有沟洫为界】、庐井有伍【井田制 伍家人就有一口井】诸大端,而四十余年中,粗安无事,不闻其四出告贷,昧正大之规,为苟且之计,徒偷安于旦夕,犹自谓国可以富、兵可以强也。若诸葛忠武候之治蜀汉王,景略之辅苻秦,地只偏隅,事皆草创,亦惟是务财,训农通商惠工,循卫文公故事,便不至左右支绌,仰人鼻息。又,称贷而益之,终于无补焉。
朝鲜,周封箕子国也。传四十余世,汉初,燕人卫满据其地,武帝置四郡,至昭帝时,有高勾丽者,夫余种也夫。余常得河伯女闭子室为日光所照,遂孕一卵大如斗,破而得男,名曰朱蒙。蒙善射,国王欲杀之,蒙走,遇河,追者迫至,蒙曰:“我日之子,河伯外孙也,今奈何!”俄而,鱼鳖成梁,蒙得渡。至讫升骨城【纥升骨城,高句丽第一个王城,其遗址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,坐落在现辽宁省桓仁县境内的五女山城】,据焉,遂号曰“高勾丽”。
又数传至汉末,国为公孙度所据,至孙渊,为曹魏所灭。魏正始初,遣毋邱俭、王颀【均为三国魏将】征位宫【高句丽第11位王】,颀乘胜追至海滨。
晋永嘉末,其王高琏居平壤城。五代时,王建代高氏,辟地益广,并占新罗、百济为一,其后,子孙朝贡。历五代,宋元不易姓。洪武初,封高丽国王改号朝鲜,后为国相李成桂废主自立。
我朝龙兴之始,先破朝鲜,俘其国王,李倧始叛明降服,世为东藩,而凤凰城讫为中国地。其国东、西、南三面濒海,西北抵鸭绿江,东西二千里,南北四千里,分八道,国虽小,未尝不可自强。
迩始与各国通商,而日本最近尤虑剥肤【指对朝鲜迫害甚至侵吞】,专恃中朝抚护,开埠增税,尚嫌入不敷出,乃是权宜之计,其用心亦良苦,独无如终非畏策,何或谓政贵因时,法无不变,虽地大物博,莫若中华。
近亦屡向外洋贷银,昨因建设铁路拟与德国借巨款,事虽未行,而旋借旋还者,已属不少。子之言,无乃执而迂乎?则又不然。譬之一家,素称殷实,财产甚饶,偶以一时运掉不灵,司会计者暂为挪移,藉解燃眉之急,事后不难一一清偿,且无须旷日持久,利上加利,何防偶一为之。若家境中落,尚不知俭点,惟于朋友亲邻间多方抵押,任意花销,其不至于尽归乌有也。
我非谓国债之不可借也,第恐视为要图,惮于自奋,使国中一切利权尽落他人之手,异日者,君如守府,左右为难,仅若未借债之时,杳不能得,将虽悔其莫可追矣。
推之五金之矿,天生地生,开采一法,为目今之急务,何以昔之人一言开采,或言恐伤地脉止之,或以言利滋奸,斥之以义为利,时异势殊【时代,情势等都已起了变化】,安在今不异于古人所云也。独是处今日而谈富强开矿之外,所谓借国债者,岂徒朝鲜一小国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