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绪七年六月十六日/公元1881年7月11日《申报》:银行可封乎?曰,听其拆息,则呜呼不可封。封银行有益乎?曰,银行中之现银不令流通于市面,则银拆必贵而洋价必跌,洋价一跌,则前此银72两核洋100元者,今则100以外矣,为此计者,安得无益?然则其弊奈何?曰,沪上市面,以银根为本,银根一贵,则各行业莫不折阅,不特作空盘者有身家性命之忧,即各店铺亦不免暗中耗折,
光绪七年六月十六日/公元1881年7月11日《申报》:
银行可封乎?曰,听其拆息,则呜呼不可封。封银行有益乎?曰,银行中之现银不令流通于市面,则银拆必贵而洋价必跌,洋价一跌,则前此银72两核洋100元者,今则100以外矣,为此计者,安得无益?
然则其弊奈何?曰,沪上市面,以银根为本,银根一贵,则各行业莫不折阅,不特作空盘者有身家性命之忧,即各店铺亦不免暗中耗折,其受累殊非浅鲜也。
天下之事,大都有一利必有一害。害轻而利重者,上也;利害适得其平者,中也;利轻而害重,则下矣。然亦必视乎所求之利如何,若有利于己、无害于人,则上之上也;有利于己、有害于人,则又下矣。若因一人之利而害及于众人,则不特利之可必与否,尚在不能自主,即使必得,而集众人之怨愤,愁苦之气而成,此利其可以长享也否乎?
今之封银行者,意以为我出拆息于洋人,而令其闭住现银,不与流通,此何与于众人之事,而乃以为流弊。如此则试应之曰,几千几万作大输赢,有大进出者,姑无论矣。
其有资本无多,或开一店、或创一铺,门前买客皆属洋钱交易,而以付行家则皆须作银,核算一日短厘许,即吃亏不少。倘封银数日,银价大涨,有不支撑不住者乎?即曰门庄洋价亦可作贱,然所赚究不及所耗之多,且又恐门庄生意不旺而稍稍迁就者,其吃亏更甚,因此而歇业者有之,因此而逃亡者有之,因此而人亡家破妻离子散者,又有之,是真所谓作孽钱,又焉用此?尝谓一人之身,但得衣食无亏,俯仰无愧,即可知止知足,盈千累万而积之亦无谓也。而守钱则不然,积之惟恐不多,用之惟恐不省,吾不知其留此仓箱将为谁有,呜呼!何其不明至此乎?
银洋拆息,但求其平,不可使其畸轻畸重,拆息平,则人心亦平,市面之气象亦平,以致货物价、货色无一不平。拆息一有偏重,即无一不有偏重,此注意于银洋拆息者所以自视为握要之图也。然而为己谋,则善矣,而人之阴受其害者,至于不可胜数,则其谋又焉得谓之臧【好,善】哉?官府屡作空盘,因其事近乎赌,而贪多者,或至一蹶而不能振,致有身家性命之忧,与局赌者,使人人亡家破。初异致故禁必严,然犹未知作银价拆息者之害至于如此。苟知其故,有不愀然以悲、决然以禁者乎?
乃近日之作大拆息者,其欲凭一人之么,见害大众之生计,当此银根尚未甚紧之时而封银行之现银,以使银拆日益加涨,乃得其垄断之谋。数日前,银拆贵至一两,职是故也。护抚谭公于整顿市面一道最为留意,即如小钱之禁,极其认真,原以防狡猾之商人有害于闾阎,而小家店户暗受其累,故不惮细心察访,以力除其弊。
上海虽属租界,亦系江苏地面,谭公之政教,固所能及,特未知此中之弊窦,故尚未及施禁耳。如知其弊,则必将严为厉禁,毋使硕腹大贾之所以为此谲计者。或亦以不知其中之害,至于如此耳?
夫彼有子孙,亦思长保其富厚之业,即不能积德以贻子孙,亦断不肯以作孽之钱为身后之累。苟有人焉为之细加开导,俾知谋利之中亦有义在,但凭一己之私意,恐适足众怨而后亡,则或者幡然变计,不待官宪之密访严惩而忽然云消瓦解,则犹足以为晚葢之方【葢,同盖。晚葢之方,指悔悟之意】而止怨尤之集【怨尤之集,指多方怨恨、责怪的集合】,否则冥顽不悟,不但官宪知之必将严为禁止,痛加惩办,即幸而得免其害,重获其利,而清夜自思,亦未必可以质鬼神而盟屋漏,损人而不利己,何用此悖入之货【违背情理的手法得到的财物,有强调了因果报应的意思】为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