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绪五年九月初九日/公元1879年10月23日《申报》:前日报中述及天津紫竹林安记栈内有云南解铜之凌委员吞烟自尽,得救不死,复失心病疯,并其如夫人自剪其发等情,此事果实,可知部中挑剔甚害亦大矣。因而知委员之得优差,为同僚所共见,而委员之受苦,况乃同僚所不及料也。夫押解差使,凡分数等,解犯人为第一苦差,解饷次之,但关系最大、中途虑有疏虞,近来由庄号汇兑
光绪五年九月初九日/公元1879年10月23日《申报》:
前日报中述及天津紫竹林安记栈内有云南解铜之凌委员吞烟自尽,得救不死,复失心病疯,并其如夫人自剪其发等情,此事果实,可知部中挑剔甚害亦大矣。因而知委员之得优差,为同僚所共见,而委员之受苦,况乃同僚所不及料也。
夫押解差使,凡分数等,解犯人为第一苦差,解饷次之,但关系最大、中途虑有疏虞,近来由庄号汇兑较为隐便,而解费之外,资斧无多,稍不经心,即有赔累。幸解费具有定章,无须多费唇舌耳。再次则为解军需枪炮硝磺,营中所用较饷银为稍轻,而解费一切又不比部中之勒。掯拘押解之员系采办之员,则价值之贵贱、货色之低昂,不免于交纳时略有争辩,而以视解银之难,自觉便宜矣。
其苦而不能言苦者,则粗重笨滞之物,如木植、黄茶,之外又有铜斤。论盈余,则原无定额;论部费,则事在人为,苟小费些微,到京之后,即蒙验收,给予回照,而余银悉入己囊,安然无事。同官之人,窃窃相谓,某此差可得若干金,于是争羡慕之钻营谋挖,必使得代而后已,否则胥动浮言,不能谮愬【谗毁攻讦】于上司,即已谤詈【指责骂】于同官,孰知此中之盈绌,亦各随本领,不能预决也。
有偶得此差而囊中充满,足敷数年坐食者,有历办此差而行李萧条,捐及私家积累者。盖外省解饷、解物或协济、或采运应需解费及验收批回,门房书吏之馈送不便勒索。惟解交各部或内务府之费,则挑剔勒掯,阻难延搁,权实操之自彼,九重深远,无可告诉,吞声忍气而已。果使领解之员京中稍通声气,或有年世之照应,有平时之交结,凡此差到京应过关槛早已安排妥当,临时招呼,无不立应,竟有省俭过半而公事极为顺手者,非此则无不受累。故同一差使而或赚、或赔,相去天壤也。
凌委员得此优差而苦况若是,大约其人与京中权贵毫不相通,无人照应,以致处处荆棘,逗留三年,不敢前进,而且事至万难,遽寻短见。既经救活,复发疯癫,则其人之秉性迂拘,无肆应之才,无旷观之识,又可略知。不然,何以在其后之许委员能斡旋一切,及早葳事耶?是部中人虽甚刁难,而其究亦在委员之能否也。虽然凌固咎由自取,而部中如此作难,亦非慎重公事之道。自军务告紧,滇铜停采,久无解部。承平以后,督抚遵旨照常采解,试办三批,然后再定部费。而大部以需用方殷,詸即不甚挑剔,乃以源源起解,历办数年,三批犹未齐全之故,遽行加意厘剔,使解费不敷,取之余铜,余铜不足,逼其赔累。
亦思委员奉宪领解,所以一批之中分作数起,道远任重,不能速齐,令部费久而不定者,乃督抚之过,而非委员之故也。似此阻难而下之狱禠之职,冤乎不冤。更使闻风逗留,往返商议,斧资告罄,亏空难弥,不得已而以死徇,忍乎不忍。
夫铜斤以铸钱文,岂不知目下钱不足用,亟须开铸而始设法复采者,乃以分起解京三批之约,不能即完,致部中无以索费之故,而为此不仁之举,尚得曰“公而忘私”乎?此部费固非书吏独得之贿,亦系部中公款,故刁难之至,可以加之罪,而赔累之极,不得愬其冤。然官堂公忠体国,司员勒慎趋公,亦当知国事之缓急轻重,而不可以区区之故,使公私俱废也。部中之与外省苟可如此,将国家之钱法反轻,而群下之私财为重矣。岂体统之所宜哉?
窃谓滇省采铜,方苦采出者,不足工本,已属无甚利息。若再加以运费、解费到部之后,开铸又须工资,则是以十易五之道。只因成法所在,兴复为宜,不得不勉强办理。然同一铸钱,何必于京中宝泉局而后为国宝也?今采运情形如此,何不部中停铸,并各省所开铸钱局亦一律勿用,竟于云南省中就近采办,就近铸钱,通用于各省,则运费、解费均可减免庶几铸本不至加多,国家裕不竭之源而民间享流通之利乎?况京中通用并无制钱,与其铸之而用于外省,更何必于部局乎?若夫其铜不敷,钱流不广,则通商各省采买洋铜亦堪鼓铸,是又可怜各督抚体察情形,亦能办理者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