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绪五年四月二十一日/公元1879年6月10日《申报》:钱庄为市面之一大宗,而银洋之价,朝暮无定,有一日一盘者,有一日两盘者,有一日三四盘者。此其故何也?现银短,则银价骤增,洋绌,则洋厘暴涨。贸利者,虽锱铢必较,是固无足怪者,而又有取巧之流,创为空盘之举,不用现货交易,但以过账为凭,买小者日冀价之增高,卖大者日冀价之中落。贪心所至,利令智昏。初则不
光绪五年四月二十一日/公元1879年6月10日《申报》:
钱庄为市面之一大宗,而银洋之价,朝暮无定,有一日一盘者,有一日两盘者,有一日三四盘者。此其故何也?现银短,则银价骤增,洋绌,则洋厘暴涨。贸利者,虽锱铢必较,是固无足怪者,而又有取巧之流,创为空盘之举,不用现货交易,但以过账为凭,买小者日冀价之增高,卖大者日冀价之中落。贪心所至,利令智昏。初则不见现钱,盈千累百,竟同无压之求,继则临期结账,接二连三,遂成无穷之悔。此风绍宁苏杭最为盛行,而因此倾家荡产并性命而断送者,亦不乏人,故官宪出示禁止。
煌煌晓谕,未尝不深切著明,特无如阳奉阴违,此风卒难禁绝。近日以来,洋价涨跌屡见于报,自七钱三分零涨至七钱六分零,今又跌至七钱四分零,加以银拆、洋拆时有出入,此正市面盛衰之机关,商贾通塞之轸域。而买空卖空,盈于此者,绌于彼,是恐钱店中必有一番变动。
沪上洋价之定七钱三分零,为日已久,衣牌已久无贵贱。近以新丝出市之故,卖丝之人必得现洋,于是洋拆与洋厘一时并贵,后以新丝价稍落,买丝者不甚踊跃,而洋价亦因是而稍回。可见,此刻洋价之涨跌,全视丝茶两市之臧否【贬褒,本处指行情兴衰】。本年茶市不甚起色,而丝则新货上市,业已增价,较之于去岁大相悬殊,而钱业中人专于此等处取巧获利,乡人负丝入市,非现洋不售,故赶即增加洋厘,然收丝之行家,其吃亏亦为不小,何则收丝之行家未有不通钱庄者?洋价既贵,拆息又重,乡丝又不肯贱售,倘将来丝既收足,洋盘跌落,则其亏耗可想而知。推而广之,洋价涨跌既无一定,各行贸易皆难自主,加以空盘之禁未能禁绝,恐因此而折本,倾家失业者,不知凡几矣。
近来,沪上各钱庄自作买卖,每多现进现出,不作空盘,然过账亦以两三日为期,其中利弊更难深悉,是独非市面之忧哉?本埠现存银洋,未必甚巨,前闻有人向某庄通洋50元,既为素来相通之铺,亦非不甚相熟之人,而一时竟不可得,约三四日后,方照付焉。即此一端,可知钱庄上银洋其现存者殊不多见。而丝市未及过半,银根已如此吃力,则被其害者,岂无其人哉?
大抵钱业中人,算计无不精明,孜孜为利,无微不至,外行人断难与之抗衡。譬如有一外行人于此托庄上代买洋银10000圆,其价以七钱五分为率,假如场上洋厘跌至四分,则彼即如数收足,迟不报命【指完成交易后回复】,俟稍涨至五分时,然后复之,则一分已赚入手矣,场上信息,惟彼最灵,外行人未及周知而彼因蒙之以为利,诸如此类,不一而足。故银洋骤涨骤跌之时,往往有失足于此者。
上海为通商大埠,洋银荟萃之区。信息既灵,进出亦巨。现在,外国人之经营于中国者,无不深知华人之心性,不若前时之可以蒙蔽。而中国之人,凡遇利之所在,又竞相争夺,而不能齐心合力,故迩来生意更觉艰难。银洋之涨跌如此,市面之清淡又如彼,不禁效寒蝉之鸣,愿与天下之操奇计赢者共商之,幸勿因其越俎代谋而嗤为夏虫之语冰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