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绪五年四月十五日/公元1879年6月4日《申报》:昨录电报,日耳曼朝廷议禁银圆出口,经折衷于一是,事在必行。电文简略,其中详细固未备述,然闻日廷此议颇甚密秘,有非外人所得与闻者,则固无从悬揣而臆度之也。因思财货为生民之所托命,原不能一日或缺者也。黄金而外,以银为重,较诸铜钱,更易携带。中国则尚银锭,外国则尚银圆,虽微有不同,而其权有无通缓急,则
光绪五年四月十五日/公元1879年6月4日《申报》:
昨录电报,日耳曼朝廷议禁银圆出口,经折衷于一是,事在必行。电文简略,其中详细固未备述,然闻日廷此议颇甚密秘,有非外人所得与闻者,则固无从悬揣而臆度之也。因思财货为生民之所托命,原不能一日或缺者也。
黄金而外,以银为重,较诸铜钱,更易携带。中国则尚银锭,外国则尚银圆,虽微有不同,而其权有无通缓急,则一也。
自海禁既开,与洋人贸易之省,利其轻便,喜用洋圆,成为风俗,官府亦不能禁止。今则遍行内地,正不独通商口岸,用以懋迁【指贸易】有无矣。当洋圆初至中国时,当道犹窃窃忧之,谓运中国之宝锭接济外洋,俾改铸银圆,暗中牟利,盖以宝锭之成色较高而洋圆则不免逊其精纯也。然此特未谙外国情形,故有此言耳。实则西国之铸银圆,固无需中国之宝锭也。
今则轮船往返数万里重洋,计期可到;出洋营生者既鹜趋而麋聚。士大夫留心时事,亦复究其道途之远近、风俗之异同。与夫国势之盛衰,物产之赢歉,凡出银之处,具可屈指以计,故筹国计、裕民生,亦能观乎?其通权乎?其要并不言及银价昂贵端由,纹银透漏出洋,日甚一日也。
官尝综观前代载籍旁览外国纪闻,觉海舶通市之初,中国金银铜锡钱币,不免时泄外境,法禁虽严,奸巧愈密。然所谓市舶者,不过南洋及小西洋诸岛国,非今日之欧罗巴,亦无所谓鸦片也。即汉之通诸番,要亦不过求珍异之货,誇王享之,仪其重在贡。
至唐以后,始确其货税,以益国用,然南宋时已有钱币漏泄之忧,则在今日,轮船往来,以所有易所无,金银之流出外洋,似亦理势必然之事。
然查欧洲诸雄,国固多以通商为本计, 而秘鲁诸国,其崇山峻岭,悉产金银,国人多以攻矿为业。西洋所用番银,成色最高者为欧洲及印度所铸,其通行者亦分四种:曰墨西哥、曰秘鲁、曰玻利非亚、曰智利,迄今,粤人犹能辨之,年内运至中华者,几逾百万。而美国之捺花运到,亦值不赀。贸易场中,恒以存银圆多寡为市道消长,则泰西诸国其不专恃纹银以铸洋圆也明矣。
惟中国既通用此等银圆而不知自行鼓铸,反仰赖于外洋运至,是明以利源让之于人。稍为议及,又复心存畏难之见。反谓林文忠公时曾铸重一两银圆,卒以诈伪滋生,银多搀杂,小民不察,反受棍骗,因此不能通行。今不宜再蹈覆辙,不知奸伪之徒何时蔑有【即“没有”】。今用洋圆,既无欺混之弊,正不得因噎而遂废食也。
铸银之可获利,大抵与织造布疋、制作器皿相同,故西国恒持之以信,务使通行,非独利便其民,实藉谋裕其国也。凡属通商口岸,必设银行,则其故可想而知矣。
今日耳曼忽有禁银出口之议,岂以银行近多不能获利,故暂为停止,俟有机会,再复旧规欤?抑亦财用颇患不足故,如中国前者之禁纹银出洋欤?然闻普国多美材松橡,处处成林,足赀贩运,产丝可供杼柚【代指织机】,大呢羽缎布帛之属续如山阜,羊毛亦丰,往往转售别国。有山产银铁,岁中,银得2600余斤,铁得10万余石,而日耳曼之萨克索尼亚有大山产银矿甚旺,开掘已500余年,尚未匮竭。从前,西国之银多出于此,是日耳曼亦非财源缺乏者也,而愿为此谋,则必外观各国大势,内审己国情形,确有见夫将来成局,或因需银孔亟,以致渐形支绌而顿起争端者欤?不然,胡为忧之,若是之,深虑之,若是之,远先事而为之,备及时而为之,且防不欲外人得知,其故惟与在廷诸臣熟商审处,决计举行,显示国计民生非此难以谋出万全也。呜呼!观乎此,可以恍然有悟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