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治十一年四月二十八日/公元1872年6月3日《申报》:今天下上自朝廷,焉及闾里,王侯将相,士农工商,以致鳏寡孤独,僧道尼巫,医卜星相,倡优隶卒各色人等,衣食养赡之赀,买卖贸易之事,无一朝一夕、一人一物不取给于金银钱洋,较之布帛菽粟尤甚,直与水火土谷相同。三代以上【指夏、商、周三代】,虽有金银,未闻有用之者,而所用者,反在贝币,或曰龟贝,或曰金贝
同治十一年四月二十八日/公元1872年6月3日《申报》:
今天下上自朝廷,焉及闾里,王侯将相,士农工商,以致鳏寡孤独,僧道尼巫,医卜星相,倡优隶卒各色人等,衣食养赡之赀,买卖贸易之事,无一朝一夕、一人一物不取给于金银钱洋,较之布帛菽粟尤甚,直与水火土谷相同。
三代以上【指夏、商、周三代】,虽有金银,未闻有用之者,而所用者,反在贝币,或曰龟贝,或曰金贝,或曰皮币。至太公泉刀之制,始用铜铸之法,当是时所谓贡赋者,不过谷米方物而已,尚无银钱纳税之事也。所谓“懋迁有无化居”【出自《尚书·益稷》,有不同的意思理解,笔者认为应是“劝勉人们通过互相贸易而改变各自的生活状态”之意为妥】者,想系以货易货而已,亦非金银钱洋贩运之事也。惟金之为用最古,舜时,即有金作赎刑【用金钱赎所受刑的全部或一部分】之典,周穆时之“罚百锾”【锾,一说重量单位,六两或六两半,一说为钱币】,孟子时之“馈百镒”【孟子相关典故。以前在齐国时,齐王馈赠孟子一百镒,孟子不要。后来在宋国、薛国,君主分别送孟子七十、五十镒,孟子接受了。不同时期、不同关系,能否收受馈赠也不同】者,皆黄金也。汉兴之赐金、罚金,亦皆黄金也。厥后,始有五铢钱之铸,外圆内方,实开后代铸钱之格式。魏晋、六朝,似乎均用五铢,至唐时,初始有开通元宝之钱,世误为唐元宗时铸,非也。
宋以后,即用各帝年号以志所铸之钱矣。然汉时,民之所以奉上者,以及百官俸禄,似皆用米,故有万担、二千担、六百担之称,而民间所用,似皆五铢之钱。至唐,又有俸钱之说,而钱法始畅行矣。是黄金之用,始于唐虞;币贝之用,盛于成周;铜钱之用,始于两汉,盛于李唐。至于白银之用,亦不知始于何代。李唐时,已有银币之说;五代时,又有所谓铁胎银者;至宋时大用之,方与铜钱并行。至交子、会子之制,实为楮币【指纸币】之始,而元明之宝钞因之,然而旋兴旋废,终不如黄金、白银、铜钱之能久用也。
我朝万国来庭,重洋献贵,又有西洋所铸之银钱流入中国,而中国东南诸省皆用之,名曰“洋钱”,较之黄金、白银、铜钱而更流行焉。夫天下通用之货宝,莫贵于黄金,亦莫便于黄金,白银次之,铜钱为下,盖黄金一两,可抵白银十数两,抵铜钱几至30千文,其价值为至贵,其取携为至便,然不能流行通用者,盖用大锭,则价值太贵,积滞难销;小件虽取携甚便,细碎易失,且恐成色不佳,真赝难辨,不如东洋现铸之金小洋钱之为合用也。
咸丰年间,有英人购得制造洋钱之机器,运至香港,本拟制造黄金洋钱,因聚金不多,改造大小银洋。现东洋因购新、旧金山之地,获金甚多,遂将此项机器购往其国,制造金小洋钱,每圆重不过二钱,抵白银大号洋钱5圆,金小洋钱百圆可抵银大洋钱500圆,抵铜钱六七百千文,而为质之重,不过一觔【斤】余两,其收藏于行寮之中,为物无几,即令带至万圆,其重不过一百余觔,而为用已抵7万串钱之多,其便何有便于此者,其贵何有贵于此者,其合用何有合用于此者?
中国富户所藏之金,谅亦不少,若能尽出所有,少加铸费,尽铸为此种洋钱,则合用岂不更善于金条、金锭、金叶乎?现在,中国所有各项黄金,若欲应用,必须戥【一种小秤】平看估,而分量之轻重,成色之高低,每至争竞,如能制作此种洋钱,则分量、成色尽归一律,用时,只须辨其真赝,其他均可无虑。既得合用之宝,又无争竞之虞,且可免富居奇之弊,独擅收藏之端,上则朝廷之贡赋,用之献纳;下则闾里之日用,用之交易,岂不使黄金之流行通用与布帛菽粟同功,水火土谷同足耶?又何至国家有贫乏之叹,银钱有短绌之时?
与愿有心世事者,讲劝而行之。